第二十四章:書香繚繞處,情劫暗滋生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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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苏清宴喉头一紧,一时竟寻不着合适的话头,空气中瀰漫开一丝微妙的窘迫。
  “吃吧,嚐嚐看。”云裳夫人轻笑,款步上前。她倾身为他斟酒,那身剪裁极致的丝绸衣衫随着动作,领口漾开一抹诱人的弧度。距离瞬间拉近,?温热的馨香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,丰腴的曲线几乎擦过他的臂膀,柔软而充满侵略性的存在感,像一道灼热的电流,瞬间击穿了苏清宴的防线。?他呼吸骤然急促,指尖下意识收紧,一股原始的衝动在血液里奔涌咆哮,几乎要挣脱理智的繮绳——
  就在这慾望即将决堤的千钧一发!?
  两帧画面如冰锥般刺入脑海:王雨柔温婉含笑的眉眼,柳如烟欲语还休的情态……更深处,是他与她们不为人知的骨血羈绊。? 这沉重的隐祕与承诺,像一盆刺骨的冰水,将他沸腾的血液骤然浇熄。
  不!? 心底一声无声的嘶吼。他不能,也绝不敢放任自己沉溺于眼前这蚀骨的诱惑。对她们的不忠,是他无法承受的代价。
  为了掩饰那几乎失控的狼狈,也为了斩断这危险的火苗,苏清宴几乎是仓促地举起杯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强行挤出一个笑容:“夫人,您这菜……当真美味!来,我敬您一杯!”
  云裳夫人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。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和刻意的抽离。那回避的姿态,像一根细针,无声地刺了一下。或许他嫌她年长?或许……她眼底掠过一丝黯然的失落,但面上那抹嫵媚的笑意依旧维持得滴水不漏。她没有追问,也没有表露心跡,只是顺着他的话,用同样轻巧的语气,将这快要凝固的空气轻轻拨开:“既然石掌柜喜欢,那就……多用些。” 声音里,那丝极力掩饰的涩然,只有她自己知晓。
  杯中酒液在云裳夫人巧手轻斟下,一次次盈满。或许是酒精的催化,或许是方纔那危险边缘的试探意外凿开了一道宣泄的缝隙,又或许,是苏清宴聆听时眼中那份沉静而专注的力量,像无声的邀请。?那点尷尬的薄冰,竟在酒香与渐起的谈兴中悄然融化了。?
  话题,不知不觉间滑向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名字——谢云流。
  云裳夫人脣边的笑意渐渐凝固,眼神像蒙上了一层灰翳。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古瓷酒壶,指节微微发白。再开口时,那惯常的嫵媚声线里,掺进了砂砾般的粗糲和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  “石掌柜…您可知,那谢云流…非是寻常的恶。”她声音很低,彷彿怕惊醒了沉睡的噩梦,“他那颗心,早就烂透了根,生着最畸形的藤蔓。”她猛地灌下一杯酒,像是要借那辛辣浇灭翻涌的痛苦,“他…他把我…当成了他早逝母亲的幻影!一个供他肆意扭曲、践踏的替代品!”
  倾诉一旦决堤,便再难遏制。她断断续续地描绘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“恋母情结”——谢云流如何在她身上投射着对亡母病态的依恋与无法满足的佔有慾,又如何将这扭曲的爱意,化为最残忍的蹂躪。他会在施暴时呼唤着“孃亲”,眼神却混杂着婴儿般的索求与暴君般的残忍;他会将她精心佈置的书房砸得粉碎,只因“母亲不该有旁騖”;他会用最不堪的言语和手段羞辱她,只为在她痛苦的表情里,寻找记忆中母亲可能流露过的、他永远无法理解的哀伤……?每一句控诉,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,在寂静的书房里反覆切割着空气,也切割着苏清宴的心。?
  他沉默地听着,指间的酒杯彷彿有千钧重。他能看到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在她颤抖的叙述中闪现,看到她强撑的从容下,那早已被摧毁殆尽的尊严。
  一股源自古老血脉的悲悯与怒火,在苏清宴胸中无声地炸开,灼热如岩浆。四百五十多年的光阴长河在他眼底奔涌,冲刷过无数朝代更迭、人世悲欢,却从未冲淡他对这种源自人性深渊的、纯粹恶意与扭曲的憎厌。他多想告诉她,时间的长鞭如何抽打灵魂,永恆的生命如何承载着看尽沧桑的孤寂与沉重,他亲眼见证过远比这更黑暗的人心……?
  然而,话至脣边,只馀一片苦涩的荒漠。? 不老不死,青春永驻?这穿越唐风宋雨的祕密,是比谢云流的扭曲更加惊世骇俗、无法承受的重负。它是一道永恆的藩篱,将他与所有“凡人”隔开,包括眼前这个伤痕累累、向他袒露脆弱的女子。他不能冒险,更不能以此惊扰她本已破碎的世界。
  于是,他垂下眼瞼,掩去眸中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沧桑与痛楚,?精心编织起一个“善良的谎言”。? 他的话语低沉而充满抚慰的力量,诉说着“理解”、“愤怒”、“不公”,诉说着一个“普通人”听闻此等惨事应有的反应——一个精心构建的、基于“石承闻”身份的、原本“未曾发生”的故事。这谎言像一层柔软的丝绢,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,带着温度的欺骗,是此刻他唯一能给予的庇护。
  酒,不知续了多少巡。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,书房内烛影摇曳。云裳夫人倾诉后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交织在脸上,看向苏清宴的目光,除了感激,更添了几分深沉的、难以言说的情愫。离别时刻终究到来。她送至门边,眼中是浓浓的不捨,那眼神在昏黄的光线下,几乎要将人融化。
  “石掌柜……夜已深……”她欲言又止,未尽的话语在寂静中缠绵,带着无声的邀约。空气里,危险而诱人的火星似乎只需一丝微风便能重燃。?苏清宴清晰地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引力,一种足以让理智焚燬的灼热。然而,王雨柔温婉的剪影、柳如烟含情的眼眸,以及那两个血脉相连的小小身影,瞬间在他心湖投下冰冷的巨石,压灭了所有摇曳的火苗。? 那不只是承诺,更是他漫长孤旅中,为数不多能抓住的、带着体温的锚点。
  他退后一步,动作坚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,深深一揖:“夫人留步,夜凉,早些安歇。” 语气温和,却筑起了无形的墙。
  踏出那充满书卷气息也瀰漫着复杂情愫的宅院,苏清宴独自走入汴京沉睡的街巷。?喧嚣散尽,万籟俱寂,唯有头顶一轮皎月,清辉如练,泼洒下无边无际的银霜,将青石板路映照得如同流动的玉带。? 他放慢脚步,身影在空旷的长街上被月光拉得很长,很长。
  那种“说不出的感觉”,此刻如潮水般漫上心头,无声却浩瀚。? 是目睹人性至暗后的苍凉?是身负永恆祕密、言不由衷的孤独?是对云裳夫人遭遇的悲愤与无力?还是……在漫长到近乎凝固的时光里,对人间这转瞬即逝的悲欢爱慾,生出的那一点近乎神祇般的疏离与喟叹?他抬头,望着那轮亙古不变的明月——它曾照耀盛唐的宫闕,如今又俯瞰着大宋的街衢。?时间对他而言是凝固的琥珀,而对芸芸众生,却是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溪流。
  他行走在月光里,像一个永恆的过客,怀揣着四百五十多年的祕密与无法消解的孤独,身影融入这片寂静的清辉,彷彿一粒微尘,漂浮在无垠的宇宙与浩瀚的时间之海上。? 这归途,没有答案,只有无边的月色,和无尽的沉默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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